迈克:随便登台
求男若渴和无男不欢
自从「做女人难,做名女人更难,做XXX的女人是难上加难。」成了家喻户晓的名句,仿佛
一夜之间证明了做男人是件轻而易举的事,任谁都可以胜任愉快。我不是故意唱反调,但事
实胜于雄辩,当女性实在无往不利处处占便宜,尤其在电影圈。
举个方便的例子:一部像《惊杀》(In the Cut)这样的影片,假如导演是一介莽夫,肯定
会被女权运动员揭竿而起骂得狗血淋头。用广东人的俗语说,女主角简直「身痕」,明知男
友有先奸后杀的犯案嫌疑,仍然将自身安全置于度外,继续与他跳一步一惊心的情欲探戈。
当然也幸好漏洞百出的剧本安排她最后化险为夷,但整整两小时的放映时间,我们看到的不
外是这个不信邪的蠢女人如何犯贱,因爱之名一次又一次将自己放置在危机四伏的处境,心
甘情愿饰演砧板上的肥肉。那种任剁任宰的心理令人混身不自在:寂寞芳心俱乐部的会员真
的如此求男若渴,不惜押上生命以求脱离独居生涯?
不孝有三无佬为大的意识,彻头彻尾性别政治不正确,然而因为执导的珍甘比茵是如假包换
的女流,不但陈仓暗渡轻易过骨,更被何患无词的影评人誉为女性心态处女地的开荒(母)
牛。我一向不主张替导演划分男女席,可是渐渐不得不承认,男女的确大大有别。大家认为
女人描写女人一般比较深刻入微,大致上可以说得过去,基于同样道理,一旦窝里反狗咬狗
骨,杀伤力也更大。物伤其类的「伤」,指的原是「伤怀」,可惜眼下女导演的例子,大多
数只可能解释为「伤害」。《惊杀》教人想起多年前的《寻找好吧先生》(Looking for Mr
.Goodbar),尚未懂得玩转男人心的戴安姬顿演一个外表密实的女教师,夜夜放下教鞭后改
头换面蒲吧,引狼入舍搞到周身蚁。二十多年过去了,皱纹大幅度进驻,智慧却并没有增加
,前辈的惨痛经验被丢进阴沟里。由享誉国际的甘比茵娓娓道来,更有一种镀金效应,质疑
的声音就算有也化为喉咙间的咕哝,不敢造次吐出来。
如果我说张艾嘉的《20,30,40》令人惊心动魄,请勿误会它是一味靠吓的正牌恐怖片──手
心冒汗并非因为悬疑,而是因为三份之二女主角的心态。老中青三代职业妇女情感历程,李
心洁的「青」春歌手尚未被师奶情意结污染,相对地门户开放,也相对地有血有肉有前途;
刘若英的空「中」小姐其实未到人生中途站,但所有坏习惯已经根深柢固,张牙舞爪有杀错
没放过抓住机会不放,穷凶极恶找寻归宿;张艾嘉自演的花店「老」板则无时无刻不在表演
姜越老越辣,深邃的城府总在计算身边男人的委托可能性,不动声色设下陷阱捕捉猎物。她
们空有一副现代女性的搏杀武装,骨子里却完全是清朝(或更古远)素女的模式,经济虽然
达到自给自足,但丝亳不具备独立精神。来来去去,人生目标只得一个:男人!男人!男人
!看呀看的,我不禁怀疑这是一部忘了叫演员穿上凤冠霞帔、省得搭布景的古装片。
唉,接受过一般教育、把电视片集《色欲都市》奉为金科玉律的女中豪杰,原来这么窝囊这
么不争气?她们大概不会是《红楼梦》和《危险关系》的忠实读者,视王熙凤和狄梅苔尔夫
人作偶像罢?都什么时候了,还把男人当成万能锁匙终极解药,脱苦海寻桃花源非靠阳具拥
有者鼎力赞助不可!
《20,30,40》这种伪女性主义电影拿到国际影展示众,或者颇可以满足本来对神秘东方充满
误会的老外,蝴蝶夫人长生不老一代代活下去,别的不说,促进旅游事业恐怕还算功不可没
呢。比较令人担心的是于本土普遍被观众接纳,划为「毒害性」可能严重一些,但将绝对不
值得表扬和鼓励的落伍意识「合法化」,揠苗助长的恶名总难以洗脱。潜移默化的功效不容
忽视,就像影片中教人作噩梦的一场回忆显示的那样:小女孩学钢琴,谆谆善诱的母亲告诉
她:「就算你嫁了丈夫,有一天他还是会抛弃你,到时要有一技傍身。」所有的缺乏自信,
所有的依赖性,所有的无男不欢恐惧感,就是这样形成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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